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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暖不定的季節(jié)。出太陽還是下雨,老天拿不定主意,或許它根本就懶得管束,放任云霧四處飄蕩,成漫山遍野的牛羊。
離開人馬嘈雜的城市,懷揣一腔豐滿的春意,去休寧山斗村徒步,目的地是一個空無一人的荒村。山斗村小不年輕,街上漾的綠茶的醇香和米酒的甘甜,古老的釀酒技術(shù),清香的上市新茶。米酒只能淺嘗輒止,否則易迷失在茶香的古道,縱使春風(fēng)也難吹醒。古老的青石板,一雙雙或輕或重的腳步,燕子般無一例外飛舞成掙脫束縛后的奔放。于是,青石板有了濕漉漉的靈氣和暖融融的溫度,靜靜地告訴我們它的前緣今愿。石板路一直延伸到森林深處,它的故事比它還長。新生嫩葉,透明恬靜,是一簇簇輕云在飄逸招搖。漫山云霧撈出山坳水靈靈的太陽,擦了又擦,太陽便驀地亮起來,明晃晃的,似少年炙熱的目光,含著柔情。
青石板面對河岸,猶豫成一座橋,打了一個結(jié),沒套住歡快的溪水,套住了我們一字排開的身影。明澈溪水從橋的腋下躲開,跳躍得卻越來越大膽。有人說,春天的泥水不粘腳。粘腳的是紫云英、鼠曲草和紫堇的花瓣。我們逆流而上,芳草無邊,森林蔥郁,清泉在樹冠形成的甬道間流淌,林蛙在葉片上歌唱,松鼠在頭頂來回奔跑。繡線菊細(xì)碎的白色花兒覆蓋在枝頭,牢牢開著冬天的意象。挺拔的楓香,粗壯的苦櫧,秀美的苦練,嬌柔的洪楠,婉約的楓楊和豪放的梓樹。在斑駁的林間徜徉,千千石楠樹,萬萬女貞林,陽光的碎片星星點(diǎn)點(diǎn),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。山巒疊嶂,綠草如茵,滿目姹紫嫣紅。
想必這里的秋天同樣美若天庭。開滿黃野菊花的山坡有蒲公英的靈魂自由奔跑。秋染層林,華而厚實(shí),蟬噪林愈靜,鳥鳴山更幽。林間時隱時現(xiàn)的青石板小徑鋪滿了松軟的松針和闊葉林的落葉,像一張安放靈魂的床,寧靜而安適。妙曼的秋風(fēng)如你越來越近的足音,溫暖的秋陽融化了最冰冷的那塊青石。木通裂開嬰兒般粉嫩的唇,山風(fēng)里落下毛栗籽的雨。馬尾松張開翠綠的松針,在秋風(fēng)中撥弄它的琴弦。轉(zhuǎn)軸撥弦三兩聲,未成曲調(diào)先有情。秋陽溫馨而平靜,紅彤彤的掛在落了葉的烏桕樹上。暮歸的牛蹄聲驚動大雁,它們噗噗飛向南方尋找春天。
山路的盡頭是一個空村。十幾戶人家,村民都搬到城里去了,留下不愿走的魚鱗瓦、黃土墻和沒有轉(zhuǎn)世成炊煙的柴垛。到處斷垣殘壁,空氣里彌漫著新鮮潮濕的頹廢。小河依然喧嘩,彈奏綿綿舊曲,哀怨悠長。桃花在破敗的院落開著一朵朵想念。老屋荒草萋萋,久無人跡,苔痕在記憶里恣意蔓延,一把銹跡斑斑的爛鎖鎖著一屋舊時光。曾經(jīng)生動的過往已成觸不可及的虛幻,恍如隔世,徒留懷想。
噓!不要惆悵。你看,瓦礫殘磚里生出的薊草和香薷,待到秋來,藍(lán)色的花將多么絢爛。這里歸向了自然,放逸草野的新生,回到了干凈的初始。這里是你我可以披蓑戴笠、種豆南山的夢境。哦,我看見你了。桃樹下,蘭花馥郁芬芳,豆娘蹁躚起舞,倦蝶斂翼花枝。院子里灑著陽光,躺著土狗,蜷著黑貓,還有一大群歡快的雞和鴨,它們用甜棗般的笑聲,不停地歌唱美好的日子。你笑而不語,將從溪水里浣洗來的衣裳掛在桃樹上,讓桃樹交給陽光。溪澗里的小魚,還有蝌蚪,看見你挎著竹籃子,跨過它們的天空去了茶園。花瓣,山櫻花、杜鵑花,還有迎春花的花瓣一片片落在水潭里,惹得小魚兒們失去了魂魄,在水里迷了路。
溪水如此干凈,村莊從未消失,你亦不曾遠(yuǎn)去,春天永在我心。
編輯:文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