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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輕的時候,我請著名書法家、篆刻家石開先生為我的書房題了一個匾,曰:曉夢屋。不用說大家也知道,這是出自“莊生曉夢迷蝴蝶”一句。記得當(dāng)時我和石開先生通長途電話,請他為我題寫書房名,他問我:什么齋號?我一愣——因?yàn)槲覜]想過,隨即脫口而出:曉夢屋——因?yàn)楫?dāng)年長途話費(fèi)很貴,由不得我多想。事后想來,我這個曉夢屋的急出,大約還是潛意識中受了李叔同的書房名“小迷樓”的影響。
石開先生的題字寄來后,我一看,字太大了,而書房太小,無法掛在書房的門楣上以顯斯文,只好將斯文收藏起來。幾年前換了個大一些的屋子,妻子把最大的房間給我作書房,但石開先生的字仍是嫌大,于是還得將斯文繼續(xù)收藏起來。
我是從小就酷愛看書的,小學(xué)時即開始學(xué)寫作,故而我對書房一直是很向往的。我沒有“坐擁書城”那么大的氣派,只要有一間房讓我擺放我的書,讓我能夠在里面清靜地讀和寫,就足夠了。
我對我現(xiàn)在的書房很滿意,盡管它只能擺放我三分之二的書籍,但對于清貧的我來說,已經(jīng)很愜意了。我每天絕大部分時間,都是在書房里,讀書、寫作、學(xué)書法、練古琴、打坐等等。我們家所有與藝術(shù)有關(guān)的東西,統(tǒng)統(tǒng)都放在我的書房里,比如文玩、字畫、塤、古琴、吉他、小提琴什么的……對了,還有從各地?fù)靵淼氖^。書房里有這么多好玩的東西,我就不想出去玩了,我每天在客廳、廚房、陽臺上呆的時間,加起來可能不足一個半小時。
不知為什么,只要呆在書房里,我就身體舒泰,神清氣爽,感到很自在,很悠然。我可以在這片天地里做我的事,即便什么都不做,我也可以隨意浮想,作我的“逍遙游”。其實(shí),在書房里隨意神游,是一件很美妙的事。游到神飛時,如列子御風(fēng);游到無心處,似顏回坐忘。
當(dāng)然,我在書房里更多的時間是在讀書,做筆記,否則書房就不是書房,而成蜃樓了。我的藏書很雜,所以我的閱讀也就很雜,這緣于我的愛好過于廣泛,難以專精。但我以為,作為一個作家,愛好廣泛不是一件壞事,恍惚記得林語堂也表達(dá)過類似的意思。治學(xué)則不同,需要專精,曾國藩就反復(fù)叮囑他的兒子曾紀(jì)澤讀書要專精。
因?yàn)樽x書雜,所以我的書房就顯得亂。我在讀書時,常常會讀到某一節(jié),忽然聯(lián)想到另一本書里說的話,于是就趕緊找出那本書翻閱,翻閱中碰到某句話,又會想到別的書里的內(nèi)容,于是又從書架上取出另一部書……如此鏈接牽扯,結(jié)果常常是我開頭讀的是薩特的《文字生涯》,兩三個小時后,我手中捧的竟然是一本《天工開物》,而書桌上攤滿了翻開的書。我不知道這樣的閱讀是不是一種壞習(xí)慣,不符合讀書法。反正我自己喜歡這樣讀,像漫游一樣,可以讓感知匯成片。但也正因如此,我的書房就顯得很亂,到處都是書,而且有不少書是讀到一半的,折疊在那兒,仿佛被打入冷宮似的。但愿這些書不要有怨氣,我遲早會把它們讀完的。我自己所藏的書,我基本上翻完了,但實(shí)話實(shí)說,我認(rèn)真仔細(xì)讀過的書,大概不會超過三百本。
書房是我的生活安心處,也是我的精神自在天,所以我不太喜歡去別的地方,趣味使然,莫可奈何。有人認(rèn)為我清高,真冤。
我妻子為了整潔,常趁我不在的時候整理我的書房,這使我有點(diǎn)哭笑不得,因?yàn)槲业臅m然貌似混亂,但我心中知道它們在哪個地方,故“處處不在處處在”,經(jīng)我妻子一整理之后,就成了“眾里尋他千百度”了。
我有不少名家給我的字幅和畫,因?yàn)閴γ娲蠖急粫裾紦?jù)了,我只能張掛兩幅字,一幅是汪曾祺先生的,內(nèi)文是:“我與我周旋久,寧作我”;一幅是張中行的,內(nèi)文是:“思君令人老,歲月忽已晚。古詩十九首句每喜讀之”。我很喜歡這兩幅字,每看到它們,心中既清涼又有暖意。
我認(rèn)為一個家中,有三房最重要:即廚房、臥房和書房。蓋廚房能厚脾胃充體力,臥房能安心神補(bǔ)精力,而書房,則可與天地精神相往來。
編輯:文潮